末日

　　洪水湧入大街，路上頓時一陣混亂。汽車叭叭聲大作，摩托車隨水一路飄流過街，遠方似乎響起救護車的聲音。

　　不遠處，路人甲抓著路人乙的手一路狂奔，石磚地上薄薄的海水被踏得四處亂濺。

　　「快！走這裡！」

　　前方似乎是座學校，地勢稍高。平時熱鬧景象早已不復見，沿途跑過的教室空無一人。

　　「我們好像走錯了，不是這條路……」

　　路人乙四處張望，不知不覺腳下的積水越來越深，忽地一不小心踩了空，嘩啦一聲跌到水裡的樓梯底下，路人甲連忙用力把他拉起來。一條走廊上，兩旁都是一間間小型辦公室，門上貼著「圍棋社」「學生會」等等，路人乙慌忙大喊：

　　「這裡是學校的社辦啦，前面我記得是死路，快往回走！」

　　「等一下。」

　　路人甲卻甩開他的手，涉著及腰的海水往前走。水位還在緩慢地往上升，看來不用多久，這整條空蕩的走廊就會被水淹沒。

　路人乙慌張地看了一眼遠方往上的樓梯，那是走廊唯一的出口。忙回頭喊道：「怎麼了，快點走啊！」

　　「不……你過來看看。」

　　路人乙又看了看樓梯，緊張地一邊撥水，往路人甲走去。「再不走，我們就要淹死在這裡了！」

　　路人甲搖搖頭，指著前方那間社辦門上的門牌道：「我記得這個地方……爺爺曾經告訴過我。」

　　門上寫著「小說社」，看起來毫不起眼。路人乙不解，也不想懂，拉著路人甲的手想回頭走。

　　「別拉，你聽我說。」路人甲掰開他的手道：「這個社團有個傳說。」

　　「什麼傳說，等我們逃出去再說啦！」路人乙快哭了。「你看水還在往上漲！再不走就來不及了！」

　　「你冷靜點！」路人甲壓住他的肩，又道：「當年這個創社社長因為被發卡，才悲憤之下拚命找成員創了小說社。沒料到社團竟一舉成名，第一屆便收到一大群學弟妹，非常風光。不幸的是，當他們開始籌辦活動，卻又遇到經費問題，正當眾人愁雲慘霧時，社長又被發卡了……」

　　「我一點也不想聽你爺爺被發幾次卡啊！求求你快走！」

　　路人甲卻緊緊地壓住他，路人乙無計可施，只好繼續聽。「奇怪的是，當社長收卡之後，校方立刻核准活動經費，一口氣就撥下十五萬。更詭異的是活動居然從此一帆風順、無數貴人相助……」

　　說到此處，路人甲深吸一口氣，捧著路人乙的臉頰，深情款款、語調十分溫柔地輕聲道：

　　「乙，我喜歡你。」


　　水還在持續往上漲，深度已逼近胸口。路人乙眼角餘光望見遠處的樓梯即將完全淹沒，愣愣地望著路人甲。前方是死路，他們已經無處可逃了。

　　人在將死之際，總會希望完成平時深藏心底的心願。路人乙眼前閃過無數過去相處的畫面，一起喝酒打鬧、一起研究路上帥哥正妹、一起討論哪牌內衣比較容易脫……難道他一直以為的友情，其實早就變質了？　　一瞬間路人乙腦中電光火石地轉過很多念頭。他喜歡我、他喜歡我。那我……

　　「甲！我也喜歡你！」路人乙撲到他身上，激動地大喊。「死了也沒關係，我們就永遠在一起吧！」

　　路人甲愣了愣，看著他又叫又跳，水花四濺，忽然甩了他一巴掌。

　　「──你笨蛋啊！沒聽到我剛剛說什麼嗎！」

　　「啊？」路人乙捧頰，迷茫困惑地望著他。

　　路人甲用力地抓住他的肩猛搖。「傳說啊！那個小說社的傳說！被發卡之後，從此無論做什麼事都一帆風順！」

　　路人乙被晃得七暈八素。「所以呢？」

　　「你沒想到什麼嗎，只要收卡，就會好運滾滾來！」路人甲大喊：「快！快發我卡！水要淹到下巴了！」

　　路人乙癡癡地望著他半晌，一會兒卻搖頭。「我做不到啊！」

　　「快給我發卡──現在就發──」路人甲的臉逐漸逼近，表情非常猙獰。

　　「我、我……」路人乙支唔一陣，終於哭著大喊：「就算你是好人我還是喜歡你──」

　　「你作弊！」

　　「我說我做不到啊！」

　　海水距離天花板只剩十公分，他們把臉擠在空隙裡吸著最後的空氣。

　　「快啊！快……咳、快點！」路人甲扭曲著嘴吃力地喊道：「我喜歡你……」

　　路人乙邊吃著水，噙淚痛苦地回答：「你是好人──」


　　此句一出，忽地小說社的大門一開，海水嘩啦啦地朝門內傾洩而下。他們被水流順勢一帶，不由自主地被沖到大門裡面。路人乙嗆到一大口海水，胡亂地伸手亂抓，抓到路人甲的上臂。此時忽然底下一空，兩人一齊滾到一片草地上。

　　繁花盛開，雀鳥啁啾。他們身上還濕淋淋，但令人心驚的洪水聲沒有了，甚至連那道社團的門也不見了。放眼四周只見一片鳥語花香，無垠的翠綠草皮。

　　「這是哪裡？」

　　他們面面相覷，但隨即撇開困惑。是哪裡不重要，重要的是他們得救了！兩人互相抱著哇啦啦無意義地喊了半天，終於都像喊累了，安靜下來。

　　「那個……我……」路人甲扭捏地道：「剛剛我，我說的那個，其實……」

　　路人乙轉過身，背著他冷冷地說道，「你是好人。」

　　「啊？」路人甲無法置信。「可是你剛剛明明就說……」

　　「現在不喜歡了。」

　　「不對吧，你不知道嗎，只要有路人乙出現，上面都一定會有路人甲！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！」

　　路人乙陡然回身，悲憤地指著他大喊：「你每次都騙人！你只會逼我和路人丙玩3P！我還為你真的對我──我以為──結果你居然又逼我拒絕你！」

　　「你要吵架也先搞清楚狀況。」路人甲忍不住怒了起來。「你以為傳說裡那個社長是隨便告白的嗎，他很認真很純情耶！是打從心底真心告白，我們才會得救的好嗎！」

　　路人乙忽然揚起有些惡意的笑容。「難道你以為拒絕社長的那些對象都是隨便說說的嗎？」

　　「咦？」路人甲愣了愣。「不會吧，你、你是認真的？」

　　路人乙又清冷地笑了笑，沒有回答，轉身就走。

　　「喂、喂！別走！」路人甲一路追著，邊戳著他的手。

　　「你其實喜歡我對吧？剛剛一切都是假象對吧？」

　　「滾開啦，好人。」

　　「你只是為了獲救才那麼說的吧？對吧對吧？」

　　「吵死了，好人。」

　　「不然下次3P換你在最上面。」

　　「──我才不要3P要也是跟你……」路人乙直覺回話，說到一半才發覺不對。

　　路人甲愉快地道：「對吧，你果然喜歡我。」

　　他猶豫一陣，終於無奈地嘆了口氣，道：「好啦。我也喜──」


　　──話還沒說完，忽然場景瞬間一變，兩人又回到社辦門前。海水嘩啦啦迅速往上漲，距離天花板只剩十公分，他們把臉擠在空隙裡吸著最後的空氣。

　　「這什麼爛傳說！我們又回來了啦！」

　　「快點！快發我卡！」

　　「不行啊可是我真的喜歡──」

　　「我求求你快發卡啊──」

---

大家情人節快樂！（毆）